清水出芙蓉

 一次與老同學聊天，他說：“看著身邊這些油膩的女性，讓我想起譚文科同學，她真真算得上是清水出芙蓉。”我不由感嘆這位老同學的用詞真是恰當，“清水出芙蓉”常被新潮的愛情小說或者小鮮肉們用來表達對女生的最高贊美，這么一個抽象的詞語落到現(xiàn)實中，唯有譚文科同學。

譚文科，是我初中時的同學。

一年半的同學期間，我和她有交集的時間大概就是一個星期。作為埋頭苦讀的模范生，我對女同學并不太關(guān)心，即使她已經(jīng)席卷了全班同學的心，和女生們打成了一片，又成為了男生口中的“班花”，但這樣還不夠引發(fā)我的興趣。

偶然的一天課間，我一抬頭看見走廊里談笑風生的譚文科同學，她的側(cè)臉像極了我的偶像，心動的感覺似乎剎那降臨，我遠遠地盯著，鈴聲響起時，她秀美的身姿出現(xiàn)在門口，頗有鶴立雞群之態(tài)，她一邊和女生繼續(xù)打趣著，一邊還高技術(shù)地旋轉(zhuǎn)著手掌上的毽子。那個時刻，我差點要用“清水出芙蓉”來形容她了，心情即刻淪陷。

 一周時間，我找各種機會轉(zhuǎn)頭看斜后方的她，眼睛一掠而過，看似無意，心卻怦怦跳，偶爾也會與她的眼光碰上，同桌也好奇地問了我?guī)状斡惺裁词�，說我看起來有點怪。但沒有人看出我的心思，與我對視的譚文科同學也沒有察覺，她的目光清澈含著真誠的笑意，一如對待其他的同學。大概“模范生”的身份掩護了我。還好，一周之后，火熱的心終于平息下來，可能是中考的緊迫感，也可能是找到了她與偶像之間的差別。于是，譚文科同學就作為一位純潔的女生被擱置在我記憶的一角。

我再次留意她，已是中考后的暑假，在我去譚秋良同學家的路上。

我不大熟悉那里的路，正四處張望尋找，看到一位恬淡簡樸的農(nóng)家女孩正在埋頭忙家務，心想，這個女生多像我心中的某位偶像。我不好意思盯著看，轉(zhuǎn)開頭顧自走，忽然有人叫我的名字。視線對上，我竟然馬上脫口而出她的名字，是譚文科同學。一身便裝，與在校時多了些鄉(xiāng)土氣息，身材卻更加豐滿誘人。她很熱情地跟我打招呼，在陌生的場景，寒暄里有著他鄉(xiāng)遇故知般的親切感，這是我學生時代與女生對話最多最熱切的一次，也好像是我與譚文科同學唯一的一次。然后道別，走出一段路后，似乎心里還游動著一絲喜悅，我不禁回頭，誰知譚文科同學也恰好回頭，于是，我們又彼此揮揮手，臉上的笑容大概都只能給自己感覺，對方是看不清晰的了，只是彼此都忘了問對方考取的中學。

此后又是多年。幾個初中同學小聚，我忽然想起譚文科同學，便問起她的近況。其中一個同學告訴我，小鳥依人的譚文科，參加工作后回母校教書育人，嫁給了一個能遮風擋雨的民營企業(yè)家共度此生，過上了衣食無憂的小資生活，如今的她依舊迷人，依舊風韻焯人，不愧“清水出芙蓉”的稱號……我的整個心情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給攪翻了，我的眼前一再一再地涌現(xiàn)出記憶中那寥寥的又無比深刻的場景：教室門口那個雅致清麗的少女瀟灑地轉(zhuǎn)動著毽子，她家門口那個清秀絕俗的青年，依依地回首道別，笑容那樣明凈，眼神那樣溫和。我端著酒杯的手停在半空，大概是我心中的醋壇子被打翻了吧。當然，沒有誰會留意到我的失態(tài)，同學期間我與譚文科的關(guān)系是那樣的淡薄，而后來在她家門口邂逅不過是我和譚文科同學之間的秘密插曲，算不上故事。只是這樣似有若無的情感帶子所維系著的人事，卻偏偏給了我如此悵惘的人生之嘆。

此刻細想，譚文科同學幾乎贏得了我們班上所有同學的喜歡，在她身上應該有著一種別樣的魅力。大家都覺得和她在一起很舒服，這種舒服大概來自她渾然的狀態(tài)，好像大家評論她外表清爽，性情平和，她也是無覺的；當時她的學習成績不夠理想，亦是不急不躁的。

我不由得好奇她的家世，總覺得我們所在的鄉(xiāng)村，怎么會有她那種氣質(zhì)的青年。知情的同學說，她的父親就是她們村里的村長啊，你難道不知道？當年，我?guī)缀醪粨胶透鞣N八卦，許多人人皆知的事情也可能不知道。村長，在當時，在我的心目中，是一個很大很大的“官”，我說，村長的孩子不是看起來會有點盛氣凌人、或者嬌生慣養(yǎng)，有些“油膩”嗎？可譚文科同學是那么的低調(diào)從容啊！我被大家一陣好笑。但我心里還是感到一些欣慰，純潔漂亮、家庭條件好、嚴格的家庭管教，這些事情應該都沒有損害她的天性��！

后來，每次聽到高曉松老先生創(chuàng)作的《同桌的你》：“誰娶了多愁善感的你，誰把你的長發(fā)盤起，誰給你做的嫁衣……”就會勾起我曾經(jīng)的記憶，直接把我拉回到八十年代，想起那一段青澀的校園時光，想起清水出芙蓉的譚文科同學。

啦啦啦啦啦……